儿童如何理解错误信念：共同意图解释

文献：Tomasello, M. (2018). How children come to understand false beliefs: A shared intentionality account.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5(34), 8491–8498. https://doi.org/10.1073/pnas.1804761115

原文

1.文章概述 ¶

理解/预测他人的行为，需要明白他人的行为不是由现实决定的，而是由他人对现实的信念决定的。 一般认为4-5岁开始理解信念，包括错误信念；但也有研究表明婴儿和猿类也能理解。以个体认知为基础的现有理论无法解决这一矛盾。

理解信念是与他人及其观点的社会和心理协同，需要解释认知和构建这一关键过程。

信仰是一种心理表征，其拥有者认为它对应于一个客观现实，但每个理解这些事物的人可能不知道。一个人是否理解信念的决定性测试是，当主体有错误信念时，她是否能预测(并可能解释)主体的行为。

  • 新任务vs经典任务论

经典任务在4-5岁才能解决，因为涉及其他任务要求，探究的不是错误信念的理解，而是一种有趣的能力。两种类型的任务唤起不同的认知过程，因此在区分两种任务成功的几年里，儿童的社会认知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对这一发展过程的解释在某种程度上与人类的认知和社会过程有关，而这些过程最明显地将人类的心理与其他类人猿的心理区别开来。

婴儿解决婴儿任务时使用的是类人猿的一般社会认知能力，这种能力是为了与他人竞争而进化的，而大一点的儿童解决经典任务时使用的是人类独特的社会认知能力，这种能力是为了与合作伙伴协调心理状态而进化的，能力也被称为“共享意向的技能和动机”。儿童通过与他人协调心理状态的持续经验来理解错误信念，特别是在他们的物种特有的合作社会互动和交流形式的背景下。

婴儿会期望agent在他认为物体所在的位置搜寻物体，而不是婴儿所知道的正确位置。大猩猩在此类任务中表现一致。但在经典任务中失败。

为什么在2种任务中结果不同，假设：在解决婴儿(内隐)任务时，他们使用的社会认知技能，与他们在许多其他任务中使用的技能相同，这些任务不被认为是衡量对错误信念的理解。

已有研究表明，婴儿和大猩猩不仅可以基于agent现在看见了什么对agent的行为进行预测，还可以根据agent过去看见了什么进行预测。在许多不同的实验范式中，也会根据主体看到和知道的东西来预测主体会做什么。这些实验以及其他类似的实验通常被解释为表明婴儿和大猩猩可以想象和追踪agent的认知状态，并据此预测他们的行为。

在婴儿错误信念任务中，婴儿和猿类所做的事情与其他研究中基本相同:他们想象并跟踪他人的认知状态。

完成婴儿错误信念任务，婴儿和猿不需要理解主体的信念是错误的。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追踪主体在情境中看到或已经看到了什么，以及这些信息将如何影响主体的行为，而完全不参考他们自己对情境或客观情境的看法。

要预测行为人会做什么，他们必须了解心理状态，比如看到、意图和知道，也许与他们自己的心理状态类似，以及这些心理状态如何影响行为人的行为决策。然而，他们没有必要将这些心理状态与他们所知道的客观情况进行比较。

3岁的孩子不会随便猜测特工会去哪里看;相反，他们系统地预测主体会去看他们(而不是主体)知道的物体所在的位置(反映了所谓的“真实的拉力”)。为什么3岁的孩子会犯这个错误，而婴儿却不会?

  • 可能的解释：

这个错误实际上代表了概念上的进步，因为它源自于对情境的客观视角的新兴概念化，也就是说，什么是“真正的”，独立于任何个人的主观视角。由于这种理解才刚刚出现，3岁大的孩子太过广泛地使用这种方法，他们认为人们会用客观的视角指导他们寻找东西。成年人知道一些他们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三岁儿童的困惑只会因为他们的合作偏见而加剧，这可能会导致他们把实验者关于主体会看向哪里的问题解释为主体应该看向哪里的问题。

因此，3岁的孩子可能会理解某些关于情境的客观观点，但他们很难协调客观观点与所涉及的主观观点。像成年人那样的理解实际上包括三种协调的视角:施动者的视角，孩子自己的视角，以及关于事物真实情况的客观视角。在经典任务中，孩子自己的视角和客观的视角在某种意义上被混淆了。孩子最好的猜测是，客观情况与她自己的信念相符(因为她有很好的证据，而agent有误导性的证据)。

u型发展模式——婴儿在婴儿任务中大多是正确的，3岁大的婴儿在经典任务中被系统地拉向现实，大一点的孩子会以类似成年人的方式协调不同的视角。

  • 一种任务：视觉换位思考。

Moll和Meltzoff让3岁的孩子体验了一种彩色滤镜，当一个人透过滤镜看时，会改变它背后事物的明显颜色。agent看到的物体经过黄色滤镜变成绿色，儿童视角看到的是蓝色的，agent说要蓝色的物体/绿色的物体，儿童可以帮agent做出正确选择。在这项研究中，孩子们可以简单地看着这两个物体，然后判断哪一个在大人看来是绿色的，而不用把大人的和自己的对比。

范式变形：孩子们必须确定(口头或通过指向一个颜色样品)的颜色对象从自己的角度和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在另一边的颜色过滤器:被试被问:“How does it appear to you?And to me?”3岁的儿童会从现实看问题，认为物体对他和agent来说都是蓝色；而4.5岁的孩子明白，在他们看来是蓝色的物体在桌子对面的agent看来是绿色的。 3岁儿童在两种任务中的不同表现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对客观视角的感知——事物真正的颜色——以及/或他们无法同时协调两种视角，妨碍了他们在必须明确地将对方的视角与自己的进行比较时采取对方视角的能力。

  • 第二个任务是表象-现实任务。

经典的“表象-现实”任务要求孩子理解一个看起来是一件东西的物体其实是另一件东西，例如，一个看起来像石头的物体其实是一块海绵。

Moll和Tomasello修改了经典任务，以区分有或没有冲突观点的情况。在第一项研究中，他们向3岁儿童展示了一个非欺骗性物体和一个欺骗性物体:例如，一块巧克力和一块看起来像巧克力棒的橡皮。然后，他们让孩子们指出“真正的巧克力棒”，或者“只是看起来像巧克力棒的那个”。三岁的孩子大多能成功地正确识别每一个物体。

在第二项研究中，研究人员给同龄的孩子一个模棱两可的物体，并要求他们指向两个样本中的一个——一块橡皮或一块巧克力——当被问及这个物体“看起来像什么”和“真正是什么”时。那些之前成功地使用了两个不同物体的孩子，却不能正确地回答关于一个物体的这对问题。

在第一个任务中，孩子们只需要一次用一种方式来概念化一个物体(例如，巧克力或橡皮)，而在第二个任务中，他们需要同时用两种不同的方式来概念化它，而这两种方式似乎是冲突的。3岁的孩子之所以有问题，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在唤起一个客观的视角，这样一个物体就不能同时是两个物体。四岁的孩子解决了明显的冲突，或者甚至没有看到冲突，通过一个新的理解的情况，容纳了不同的视角:物体可以是一个东西，但功能是另一个。

  • 重复命名任务：

4岁或5岁之前的孩子很难调和所谓的“马”或“小马”，或者在另一种情况下，“马”或“动物”（经典的阶级包容任务）。

如果习得语言标签如何工作，就不会出现冲突。

儿童可能不了解最初的情况 是如何，并且假设一个对象的标签是一个固有的属性，因此一次只有一个客观正确的标签；这种假设造成了冲突。

假设年龄较小的孩子们认为，一旦某个东西有了一种描述，这种描述就客观地定义了它是什么，而它不可能同时是某种其他东西。重要的是，Rakoczy等人发现，孩子们在这项双重身份任务中表现出色的能力与错误信念任务中的表现高度相关，它的任务结构和需求都非常相似。这一发现进一步为试图解决观点问题，包括经典的错误信念任务提供了支持。学龄前儿童也依赖于类似的认知过程。

  • 视角问题使儿童对客观情况的看法相互冲突，必须以某种方式解决或协调，有时是通过构建新的概念。

解决方案是认识到客观情况可以同时从不同的观察角度以不同的方式出现（特别是通过滤色器）。同样地，一个物体也可以出现时是一种类型，但从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感知信息）可能是它实际是什么或是设计做什么的(例如，一块岩石或海绵）。解决办法再次是要认识到，对同一客观事物有两种可能的观点，在这种情况下，一种符合它的外观，另一种符合它的功能。

在所有这些情况下，解决办法都需要灵活地协调所涉及的不同观点，包括一个与所有其他观点都必须以某种方式兼容的客观观点。

  • 虽然目前不能确定这种解释，但它给4到5岁时期儿童在许多不同任务中的行为带来了连贯性。在所有这些任务中，执行时间从4到5年开始表现出个人观点可能反映也可能不反映客观情况。他们开始区分主观的观点和客观的观点，而这一点可以帮助他们解决各种特定的视角冲突。

儿童通过假设测试和学习过程获得新知识，通过假设构造如“信念”来解释行为。本文提出的解释关注的是儿童尝试在社交和心理上和他人协调。理解他人错误信念的关键在于，我必须判断他人对物体的表征和我对物体的表征不同，我需要将我的表征和物体状态相匹配。这要求视角协同，包括物体的视角。

本文区别于其他解释的中心论点是：这种心理观点的协调不是一个人来做的，或靠她自己去做的。一个人既不能通过发明一个聪明的理论或模拟他人的经验来达到这种理解事物的新方式。相反，为了协调观点，从而理解主观和客观之间的区别，个人必须在与他人共享情况下同时三角化：我们都在关注X，但你是这样看的，我是这样看的。我们理解，我们两个都共同关注同一实体（在同一描述下），但在同一时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视角。

  • 共同注意：

个体遗传学的起点是婴儿物种的出现——独特的技能和在大约9个月大的时候共同注意的动机。因此，这个年龄阶段，婴儿想象并跟踪其他人在婴儿错误信念任务中的认知状态，他们也与其他人一起行动，共同处理事情。

共同注意：说婴儿和伙伴理解他们一起处理同一件事情，但同时他们理解他们从不同视角处理；他们进行三角化（triangulating）分析。

因此，共同注意和视角是一种psychological package，因为没有共同注意，就不会有我们对物体的不同的2个视角。我们只是看到了不同的东西。这种社会参与方式被称为共享意图的“双层次结构”，因为它同时包含了对某个物体的共同关注和个人的观点。

在共同关注的互动中，合作伙伴不断地试图调整他们的目标和注意力。一个人往往会积极地试图将另一个人的注意力与自己的注意力保持一致，通过参考交流。

  • 语言

在1到3岁的年龄期间，孩子们开始学习通过一种传统的语言进行交流。 在2.5岁左右，他们开始参与相对较长的对话，合作伙伴轮流就一个相互理解的话题发表评论。在语言上的表达包括在一个新的层面上的共同关注：对精神内容的共同关注，定义为对我们所表达的事物的精神解释的共同关注，不同的观点或态度。

因此，话语的主题-评论结构可以被看作是同时话语的双重层次结构的另一实例：你发表言论表达某种精神内容，例如，“看看那只猫”，我对同一人共同理解的话题发表评论，例如，“它是一个阿比西尼亚猫.”。你可能会回答：“这是我姐姐的猫。”“我们共同关注一个话题，猫，我们对它表达了不同的态度和观点。”这种话语中的观点是幼儿发现心理视角本身，即传统语言表达的心理内容，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物体。

只有当孩子能够从客观的角度来评估关于客观情况的断言时，这种类型的对话才会变得像成年人一样。大量的数据表明，许多活动发生在3岁左右；也就是说，在这个年龄，孩子们开始从“任何人”的角度客观地理解事物。

重要的是，在大多数这些活动中，也有很好的证据表明，2岁的孩子并没有这种普遍化的观点。目前的目的的关键结论是：客观的视角使讨论命题的真理成为可能，在3岁左右出现。

因此，在这种话语中，对一个令人满意的结论的协调涉及到三个观点的协调——你的、我的和客观视角——而且往往依赖于对这一点的认识：我的观点是不准确的，或者不同的观点可能不是一点也不兼容的。

  • 猿

猿只想象或跟踪认知状态；他们不理解对共同情况的不同观点。这意味着不可能出现透视问题，主观观点与客观情况不匹配，不能协调不同的观点达成新的理解。

这些限制是因为猿不会通过与他人共同关注共享（共同关注)和个性的双层次结构(个体）来对情况进行三角化视角。

人类的婴儿一开始也是一样的。在一岁左右开始与他人共同关注，将所涉及的两个观点联系起来。然而，在他们能够构建一个客观的观点，然后将他们自己的观点与对方的观点和那个客观的观点适当地协调之前，需要大量和他人的社交互动。构建过程需要以共同关注心理内容的交际交流为特征的语言话语。

儿童理解错误信念主要和2个心理加工过程相关：语言交流和执行功能。哪些方面在加工过程中至关重要？

  • 1.许多研究发现，儿童的各种技能与语言和他们的错误信仰理解有相关性。

除了这种一般的相关性，Peterson研究发现使用传统手语的经验少于最佳经验的聋儿对错误信仰的理解完全被推迟了。因此，孩子的语言经验越多，他们有错误信仰的技能就越好。Pyers和Senghas报道了一个极端的聋哑儿童在成长过程中很少或没有传统手语的经验，这些人成年后，也在错误的信念任务失败。

语言经验是来理解错误信仰的必要条件。

然而，对于语言交流的哪些方面很关键，在文献中并没有达成共识。在目前的解释中，我们强调了发生在日常话语中交换（有时是相互冲突的）观点 ，因为它是由对心理内容的共同关注所构成的。

本研究表明，改变视角的话语，特别是当它包含命题态度结构，协调一个主观态度和一个潜在的客观事实时，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足以让那些无法理解的孩子产生错误信念的理解。

  • 2.另一个始终被发现与假信理解相关的变量是执行功能。执行功能指个人监督，控制或协调行为或认知过程的能力。

  • 2.1抑制性控制：当个人失去了她现在想要的奖励（抑制了以后对更大回报的渴望）时，“满足的延迟”。

就语言而言，对于发展错误信念的理解到底涉及到哪些执行职能技能，并没有达成共识。然而，有三种不同的研究表明这不仅仅是工作中抑制性控制的技能（例如，孩子来抑制pull of the real)，而是协调观点或心理状态的技能。

1.首先，在Devine和Hughes的元分析中，许多研究与错误信念理解最强的相关性不是衡量满足的延迟(仅抑制），而是DCCS任务，它衡量的更像是视角的协调（通常被描述为“认知灵活性”）。

2.Diaz和Farrar发现了基本上相同的事情，DCCS的纵向研究任务显示出与后来的错误信念理解有更强的相关性（抑制控制） 执行功能的措施。

3.Fizke等人对4岁儿童进行了多项执行功能和多项心理状态理解的测量，发现执行功能和错误信念理解之间的关系在”归因者（ascriber）本人是两个agent之一（他自己的信念与将归因于其他人的信念形成对比）时的任务”中最强。

这些发现表明，执行功能在协调观点方面更为普遍，不仅是认知观点，而且特别是在协调他人和自己的冲突观点方面”。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执行功能与婴儿错误信念任务的表现并不相关（可能是因为它们不涉及任何协调），但与经典错误信念任务相关。

发展执行职能技能对错误信念理解的影响：婴儿，像类人猿一样，有一些执行功能的技能，包括延迟满足和其他形式的抑制前置反应。在9个月时，婴儿开始与伙伴协调注意。3岁时，儿童开始发展物种独特技能——在一项任务中协调多种心理状态的技能。在3-4岁时超过大猩猩。在错误的信念理解中，协调自己和伴侣对同一情况的看法需要对两种观点以及客观观点进行比较，并解决明显的冲突，大概是执行层面提供的共同表征形式。

  • 3.最后，另一组相关的发现与社会互动理论有关。

一些研究对幼儿从婴儿期到幼儿期进行了纵向跟踪，并对其早期社会认知的各种测量方法进行了相关研究，并与他们后来的错误信念理解相互作用。

一些纵向研究发现，婴儿的联合注意技能与他们后来在经典错误信念任务中的技能之间存在着很强的相关性。此外，孤独症婴儿的联合注意技能与他们后来的错误信念理解技能有很大的相关性。因此，婴儿的共同注意似乎至少与婴儿在内隐错误信念任务上的表现一样，甚至更好地预测儿童的错误信念理解。

为什么大型类人猿不能像人类一样，建立一个包括信念和错误信念的心理功能理论，从而使它们能够通过经典任务呢？

进化论推测：想象和跟踪他人的心理状态的进化技能是在社会竞争的背景下进化而来的。猿类、以及其他非灵长类动物有这种对竞争对手的感知或了解技能，因为社会动物与群体中其他动物竞争食物、资源等。

而人类在加强合作的选择压力下，进化出独特的社会协调和沟通技能，这是人类独有的技能和共享意向性的动机。儿童在开始与不同的交流伙伴进行更广泛和独立的互动时，会学会这种技能。

很多动物可以想象和追踪他人的心理状态，他们可能拥有所必要的信息来了解他人的错误信念，但只有人类可以使用错误信念的概念。将人类社会经验的性质和其他物种的社会经验区分开的东西是：与他人合作时的心理协调，这种心理协调由共享意图的技能和动机构成。

参与这样的社会和心理协同涉及物种特有的技能和共享意图的动机，特别是在共同注意和语言交流，以复杂的执行功能技能来协调不同的视角。这一共有意向的解释与已有记录的类人猿和人类儿童认知能力的差异非常吻合，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婴儿和类人猿能够通过某些版本的错误信念任务，而只有大一点的儿童才能通过其他版本的错误信念任务。

2.未来研究方向 ¶

  1. 执行功能是否会随共同意图进化，或者有其他发展途径

  2. 对自闭症儿童和聋儿的研究